【双花】告别
一发完。
【一】
张佳乐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在百花俱乐部的门外，天灰蒙蒙的，空气冷的像是能够侵入骨髓，有细碎的雪花裹杂在风里飘下。孙哲平穿着两个人一起买的那件黑色的羽绒服，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拿着他塞给他用来暖手的那罐咖啡，他看着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他说，张佳乐，我走了。
张佳乐记不清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但他能清晰的记起孙哲平转身离开的瞬间自己心中空落落的塌陷下去的感觉。
然后他醒了过来。
按亮手机的时候被乍现的光亮刺激的眯住了眼睛，凌晨的风顺着没关严的窗户漏了进来，带着秋天独有的潮湿凉意。
懒的下床关窗户，张佳乐往被子里缩了缩，把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四点零一分。
他按灭了屏幕，整个屋子重新陷入黑暗，窗帘的遮光效果不是很好，月光淡淡的颜色映在被子上勾勒开朦胧的轮廓。
张佳乐想起了刚刚做的那个梦。
说是告别，其实孙哲平根本没有和他告别。
其实也有，但张佳乐根本不想把那称之为告别。
孙哲平离开的时候，张佳乐还在昆明呆着，等他收到队里队员的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孙哲平已经走了。房间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丝属于他的痕迹都没留下。
然后张佳乐收到了一条短信，三个字，简简单单直接了当，就像他这个人。
“我走了。”
张佳乐说不清那一刻心里什么感受，他想了想，回了个“好。”过去。
现在再想起来，大概是和梦里的感受一样。
胸口空的像是可以听的到空旷的风声，什么都填不满。
他认定孙哲平欠他一场正式的告别。
其实他只是想再见见他而已。哪怕是像梦里一样最终只能看着他离开。
【二】
四月，海棠花开的季节。
去苏黎世前张佳乐回了趟昆明。
春天的风有点大，张佳乐紧了紧外套。额前的头发许久未剪被风吹的散乱的飘在眼前，他皱着眉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去，他并不想回家，却也没有一个明确该去的去处。
其实是有的。只是他不愿意把那个念头付诸于行动，只是一直努力的把它压下去。
可这样的话，他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风来的汹涌，张佳乐走着神，一时没有防备，整个人被迎面扑来的海水一般的风声裹杂的险些喘不过气。
带着凉意的气流顺着领口渗入，冰凉的感觉鲜明的在皮肤上蔓延开。
绿灯。
他依旧皱着眉，拖着行李箱的手攥紧了拉杆，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有点疼。
张佳乐伸手捋了捋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头发，跟着人流开始往前走。
目的地距离路口其实很近，五六分钟的空当儿就走到了。
是所高中。他和孙哲平曾经一起读书的地方。
张佳乐站在门口看了很久，没有进去。下课的时间，学校里很热闹，离的老远都能听的到喧闹声，正对大门的操场上有人在踢球，张佳乐靠在门口的那棵海棠树下安静的看着，下午的阳光沿着树叶的脉络渗漏下来，带着淡薄的暖意在身上印出深浅不一的光斑。
张佳乐恍惚觉的自己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么站在这棵树下等着孙哲平。
孙哲平在教室做值日，他就把他的书包先一起拎出来，然后去门口的小吃摊买好双份的手抓饼等着他出来。又或者是反过来。
上课铃声响的猝不及防，操场上的人瞬间三三两两的散了。张佳乐突然清醒过来，愣了半天，微微低下头笑了笑。
太过熟悉的地方，总是容易给他带来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让他错觉以为下个瞬间孙哲平还会从学校里走出来，朝他挥挥手然后笑着接过书包和自己递给他的那份手抓饼。又或者，会在自己表示想吃冰欺凌的时候挑着眉跟他说这个季节不要吃太冰的东西可最后还是会无可奈何的妥协跑去给他买。
记的太深，有些东西早已经千丝万缕的渗入血液刻入骨髓，变成了习惯一样的存在。就算把习惯给他养成的那个人走了，也依旧无法抹去。
快傍晚的时候，张佳乐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学校，手里拿着一份手抓饼。事隔多年，那个小吃摊依旧还存在着，人是他熟悉的人，味道也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拿在手里没有吃，刚出炉的饼隔着一层薄薄的塑料袋把滚烫的温度熨烫在手心，有些鲜明的刺痛，可却不想放手。
【三】
飞机在高空飞行，机舱内一片安静。
张佳乐把整个人缩在毯子里盯着摊开在膝盖上的书发呆。
窗外的云层在浓郁的蓝色中逼近，近的仿佛触手可及。张佳乐长久的走着神。
他想起了半个小时前出现在机场的孙哲平。
前来送别国家队的人那么多，他却一眼就看到了他。
孙哲平穿着义斩的队服站在楼冠宁旁边儿，双手插在口袋里在跟叶修说着话，眉毛微微皱起，偶尔会笑一笑，左手露出的半个手腕上隐约可见白色的绷带。
张佳乐没有叫他。
直到他和叶修说完话不经意的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看到他时，张佳乐愣了愣，下意识的喊：“大孙。”
“嗯。”孙哲平笑笑，脸色没有多大变化，向张佳乐在的地方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孙哲平伸手像以前一样拍了拍他的肩。
“好久不见。”张佳乐笑，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
多久了呢。
他有些记不清，只觉的真的是很久了。
久到让他觉的再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我查了天气，苏黎世这几天有雨，你带伞了吗。”孙哲平突然问。
“啊？”张佳乐愣住了，然后下意识开始摇头。
以前在百花的时候，自己也总是出门不记的带伞，就算看过天气预报明知道有雨，也依然会忘记。每次都是刚一出门就被淋了满身，然后大喊大叫的吵着跑回去让孙哲平给他找伞。
张佳乐喜欢在下雨天睡觉，所以除却必须要出门的时候，多数时间下雨天他都是窝在房间里睡觉，有时候孙哲平在的时候他就会跑去和他一起睡，被子里很暖和，窗户关的严实，浅色的窗帘外能听见大雨倾盆而下雨滴敲打窗台的声音。
雨天总是很困，两个人经常相拥而眠昏天暗地的一睡一下午，不问世事。
回忆里的一帧帧画面在眼前浮光掠影般的划过，似乎连空气里也浸染了那些雨天时的潮湿和仍然铭记在心底的暖意。
“出门走的急我也没带，你到那边记的先买伞。”孙哲平看着张佳乐恍神也没叫他，只是等了半响后这么说了一句。
“……好。”张佳乐抬头看他，孙哲平的眼神很平静，也很清明。
像是从前一样，又和从前不一样。
机场里的广播响起，是时候登机了。
孙哲平看着他，右手下意识的触了一下裹着纱布的左手，然后笑了笑，说：“好好比赛，加油。”
张佳乐点头，他想说我会加油。我会拿个冠军回来。
那么你呢。
你会等着我吗。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孙哲平最后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什么模糊的情绪一闪而过，然后他转身离开。
张佳乐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告别。
【终】
和梦境里的场景不一样，和自己所希望的也不一样。甚至没有任何和离别相关的语句。
但他再清晰不过的意识到这就是了。
心口处空荡荡的感觉再次浮现上来。
他按了按心口的位置。眼睛突然有些酸涩。
已经结束了。
无论是什么。
都已经结束了。
四月底的天依然还是有些冷，风声呼啸着穿堂而过，张佳乐拖着行李箱转身往前走。
机场里放着一首歌，隐约是当年孙哲平唱给他听的调子。
迷迷蒙蒙 你给的梦
出现裂缝 隐隐作痛
怎么沟通 你都没空
说我不懂 说了没用
他的笑容 有何不同
在你心中 我不再受宠
我的天空 是雨是风
还是彩虹 你在操纵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
从反方向开始移动
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
停格内容不忠
所有回忆对着我进攻
我的伤口被你拆封
誓言太沉重泪被纵容
脸上汹涌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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